第二章 灵性的三月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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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苗寨边的小溪,绿波跳动,水车在吱吱嘎嘎作响。

    古老的水磨房内,热火朝天。

    从山坡上回来的苗鲁卓来姊妹们,她们采来了清明金花菜,接回了邀约来吃姊妹饭的客人郎哥们,姣妹郎哥大家都在愉快地劳作。

    少男少女们都想不到：他们一起唱歌,一起劳动,快乐就是这样从中来的！

    为了梦中情人金含鹿准时赴约,为着犒劳远道而来的亮仔们,爱仰来兴匆匆的往家跑。

    苗鲁卓来不见堂姐爱仰来,正寻找,见,她从家中拿来了,一大篮五色糯米饭,一只打着蝴蝶结的姊妹鸭。

    见到“姊妹鸭”,没有鸡,苗鲁卓来知道了：因为鸭能过河，象征能过到彼岸与情人成双。

    堂姐爱仰来问道：“苗鲁卓来,你把香米和糯米配置好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 堂姐,调配好了！我多作点苗山禾糯米,少作点苗家红香米,这样做成的三月粑的味道,品质更纯正点.”

    说着,苗鲁卓来便把早已被清泉水泡好,现在又被小伙子们用溪水淘洗干净的苗家红香米、苗山冬至晚熟稻禾糯米,将它们按四分之三的比例,再放入水车舂米的碓里舂。

    爱仰来生怕小伙子们拿竹篮子的清明金花菜去洗,忙拿来道：“爱鲁卓,拿这清明金花菜来掺苗山禾糯米与苗家红香米一起舂,快点嘞,露水要干了！一定让清明金花菜保留住山间之露珠和灵气。”

    水车那“咚嗄！咚嗄！咚嗄……”的舂米菜声响过不停。

    苗山禾糯米、苗家红香米、清明金花菜在舂米的碓里,反复地舂。

    在旁边一直不停地翻动着碓里“三月粑”原料舂的苗鲁卓来喊道：“帅哥哥！你们把九香藤的汁榨得了没有？把野蜂糖也拿来,米和清明金花菜都被舂得着差不多了,现在将它们全部合在一起舂成泥状,三月粑的口感、筋道才是达到最佳。”

    “哎,好香呀！粑粑舂好了吗？这饭包叶洗好了,准备一个一个的包三月粑！”

    爱仰来带着两个帅哥,提着一篮洗好的饭包叶来了,来到苗鲁卓来身边问。

    据金含鹿介绍：这两个五大三粗,憨憨的帅哥分别叫阿里、阿森。

    苗鲁卓来指着有些洗过头的饭包叶,对他俩嬉笑道：“两位哥哥,也洗得大干净了吧！你们把‘饭包叶’治骨折、挫伤、风湿性关节痛、腰肌劳损,消肿毒,祛风活络的药效都洗去了。”

    爱仰来对苗鲁卓来道：“苗鲁卓来！引这俩大力士帅哥去你家,让他俩扛那春芽树甑子来,我家的香樟树甑子蒸出的粑,口感不如你家的好.春芽树甑子蒸出的粑灵气重,才更加清香扑鼻，让人垂涎三尺。老人吃了粑便达到祛痰、止咳、去风湿,姑娘吃了粑才是长得更加水灵水灵的。”

    苗鲁卓来带着阿里、阿森刚走不远,爱仰来又补充道： “记住,要拿金竹甑蓖,不要粽叶甑蓖,扛一口大锅了来,我们要到风雨桥下,溪滩涂边,用大的鹅卵石建灶来蒸粑……”

    爱又朵按排阿桑、阿紫在水磨房边,负责用“饭包叶”包“三月粑”。

    阿紫问爱又朵道：“你看,含鹿哥在溪水中捉鱼,还要叫他俩去我家抬长桌子吗？他们挑来这么多山珍野味菜,我们能不能摆长桌姊妹饭宴吗？”

    爱仰来摇了摇头道：“不了,阿紫！等他俩捉得鱼后,你再回家去拿把柴刀,交给含鹿哥和帅哥们,去对面坡砍些干柴得烧篝火,今晚,大家就在风雨桥下,溪滩涂边,摆篝火姊妹饭晚歺好了,然后,再与含鹿哥他们一起踩‘水鼓舞’…”

    冷不防,在一旁包粑的阿桑感奋地冒出一句：“爱仰来姐！最后,我们大伙就去风雨桥上,行歌坐月,弹牛腿琴,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一缕缕淡淡的、诱人的烤鱼鲜香味飘逸着,从沙滩上伴苗歌声冥冥杳杳,趁溪水风荡荡悠悠,直至,正在兴致勃勃包粑的爱仰来她们身边…

    爱仰来忽听,苗鲁卓来喊道：“堂姐！快拿你昨晚蒸的五色糯米饭来,‘小歌王’含鹿哥已经把大鲤鱼烤熟了,我正在烧木姜花、鱼腥草、牛角朝天辣来做蘸水等你们…”

    当天麻麻亮,大家空着肚子就上山采粑菜的,到现在,确实也都饿了；一早上来,特别是金含鹿他们来,爱仰来就只顾着激动、开心,的确没想到这点,不仅自己和姊妹们饿了,还让心中的帅哥们受饥。

    爱仰来想到这里,忙催阿紫、阿桑道：“我们走！到晚上才吃‘三月粑’,包粑还有的时间多得很,先陪帅哥喝点蜂糖罐糯米酒,好好尝尝含鹿哥的鹅卵石烤鱼,看他的味道如何？”

    从小溪里摸得的鱼很多,有鲤鱼、鲫鱼、七星鱼、草鱼,全都被金含鹿用鹅卵石烤鱼法,烤得金黄油亮的。

    阿紫和阿桑从水磨房里出来,搬来一块如砚台一样、像盘子一样、薄薄的、光滑的大青石块。

    苗鲁卓来把烤熟得油亮亮、金黄黄的鱼吹拍干净,全都放在大青石砚台中,再把由姜、盐、酱油、料酒、爆香的红蒜米、木姜花、鱼腥草、牛角朝天辣烧制做成的蘸水,淋在大石盘内的烤鱼上,再浇上装在竹筒里,被篝火烧开的牛瘪,最后撒芝麻、马尾葱花。

    帅哥亮妹们都用鹅卵石当凳,围绕坐在大如斗笠、装满着鹅卵石烤鱼的大石盘四周,准备享用苗家简朴的早餐姊妹饭。

    苗鲁卓来在每人面前,都倒满上一小竹杯蜂糖罐糯米酒,同时,还给每人发一对竹筷、一张“饭包叶”,并在每人的“饭包叶”上,分别盛一坨五彩糯米饭…

    爱仰来,不仅高兴地盯着金含鹿看,还特意安排,让自己紧挨“小歌王”金含鹿坐在一起。

    对于爱仰来的热情,金含鹿故意装扭扭捏捏：好像自己是已婚之人,或有女朋友之人一样,其实,大家都一眼看出,他是巴不得同爱仰来在一起。

    喝着美酒,吃着五色糯米饭,用竹筷拈着大石盘上这外皮香脆、肉质软嫩、色泽金黄、味腴而鲜美、营养丰富的烤鱼,沉浸在这万紫千红的春天里,太爽了！

    当大伙的面,似醉非醉的爱仰来借着酒兴,忍不住地亲了金含鹿一口。

    就在爱仰来与金含鹿,敞开心扉,念情脉脉,你心中有我,我心中有你时,突然,金含鹿却腹胀肠鸣,肚子疼痛难忍,脸色变成青黑,全身冒冷汗倒地打滚…吓得大伙一窝蜂闪开。

    小伙子阿森惊叫了起来,他忙对着照顾金含鹿的爱仰来问道：“爱仰来姐！含鹿哥是中蛊毒发作了,快叫你们寨上的苗巫来救他！”

    苗鲁卓来忙把苗阿爸叫来,苗阿爸问：“什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阿里道：“前几天,我们到黑苗寨过‘姊妹节’,吃姊妹饭时,金含鹿被寨花看上了,不知咋的,两人就牵手依偎,如胶似漆。分别时,漂亮的寨花嘱咐道：虽然她大金含鹿几岁,但她是个懂蛊的小女人,不许金含鹿背叛她的感情,否则,将会发生不测。”

    挨在金含鹿旁边的小子道：“听黑苗寨姑娘们说,她们的寨花是个会下‘血婴蛊’的蛊妹。”

    苗阿爸检查了一下金含鹿,从身上拿出一个几天前制的“三月粑”,剥开,将“饭包叶”贴在他肚皮眼上,不一会儿的功夫,金含鹿便吐了三大口血水,清醒了过来,随着便伸手接苗阿爸剥好的“三月粑”大口地吃。

    在金含鹿吐的血水中,游动着许多比小蚂蚁还小的幼虫,过不久,幼虫就僵硬了,血也凝固成了乌黑,慢慢的消失。

    大家问,金含鹿是中了什么蛊？苗阿爸笑而不答,只是说：“没什么事,只是偶染伤风感冒,祝你们年轻人,‘姊妹节’快乐！”

    灵性的三月粑4

    突然,一阵狂野、寒冷的凉风,从窗外窜了进房间,吹得苗鲁卓来大吃一惊,吹走了爱仰来、阿桑、阿紫,吹化了苗山苗水,吹没了刚才梦幻般的一切。

    “唉！”苗鲁卓来在心里,无可奈何地叹息着。

    在风雨桥上,行歌坐月,白天想你花不谢,夜晚想你月不落的阿哥阿妹们,怎么就没了！

    对酒当歌,对着苍天祷言：月亮月亮别落山,落山阿妹们会孤单的,要是阿妹伤心了,动人的情歌去哪找的感人离别场景,也消逝了！

    那挚手相望泪眼,依依不舍的、走了一步望两眼帅哥呀,哪儿去了？

    永别吧！冷影孤月轮,凉风阵阵的五里坡,阿紫、阿桑凄凄似泣的：“送哥送到五里坡,再送五里不嫌多,送时哥妹相伴走,回来没哥好孤单…”

    从今往后,不会再听到,送金含鹿他们到竹子山上,爱仰来唱的：“送哥送到竹子山,抱着竹子哭一歺；若要问我哭什么,我哭竹子心不甘…”

    苗鲁卓来不停想着念思的,忽然,她却禁不住唤道：“我的三月粑,你在哪里？”

    “卖三月粑呀！站在二楼窗口的阿姨,您买粑吗？五角钱一个,要几个“三月粑”去尝尝嘛,高坡来的三月粑好吃得很！”

    那撑着拐棍小姑娘抬起头,仰望着二楼窗口的苗鲁卓来,可怜巴巴地祈求道。

    “拿来吧！那一半篮子的,都是三月粑吗？我全部要了！在门口等我,我下来开钱。”

    苗鲁卓来说完,转身去披上外套,挺着大肚子慢慢下楼到客厅,打开大门,换掉拖鞋,缓步地走向院子,去打开院子的铁栅大门。

    苗鲁卓来打开了铁栅大门后,却发现,站在大门口挽着篮子的,不是唱山歌黑苗姑,而是扶着撑拐杖姑娘的那个高个子妹娃。

    此时,黑苗姑勾着头在远远的站着,黑苗头帕遮掩她半边脸,犹如一个做坏事的小孩般,不时地斜着眼诡异地瞟向苗鲁卓来.一股寒风吹过,叫苗鲁卓来全身凉嗖嗖的。

    “外面怎么这般凉,哎哟！真的变天了.小妹子还穿这么少,你的嘴唇和鼻子都快变成乌红乌红的了.随我进来吧！进屋腾出粑,我拿钱给你。”

    苗鲁卓来招了招手,小姑娘点了点头,挽着半篮“三月粑”走进院内。

    苗鲁卓来进入客厅,回头发现,提竹篮的女孩还站在客厅门口。

    她手挎着的这半篮“三月粑”还冒有热气,苗鲁卓来柔声叫道：“进来吧,妹！莫怕得,家中就我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女孩看了看的自己的脏鞋子,又看看客厅内那光亮、豪华的木地板犹豫再三,最后小心地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苗鲁卓来拿来一个干净的大茶盘放在茶几上,对着小姑娘道：“妹！把篮子里的粑粑腾过茶盘上来.”

    小姑娘掀开竹篮中盖在“三月粑”皮面上的苗帕,一股浓郁的九香蛇皮藤味、清明金花菜香味、只有放在碓里人工舂出来的糯米饭味、淡淡的带着山间灵气味的饭包味气息……顿时,绿清香，沁人心肺布满了整个客厅,这清清草香的感觉，有如回归自然怀抱！摄人心魄。

    “三月粑”一共有十四个。苗鲁卓来拿出钱包,小姑娘依稀地看到钱包里有一张两元纸币,一张伍元纸币，两张伍拾元纸币，一把拾元纸币钱……

    苗鲁卓来递给小姑娘一张五十元币，对很可怜的小姑娘道：“拿去吧，不用找钱来补了！剩下的钱给你和那残疾的小妹妹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摇了摇头，伸出七个小指头给苗鲁卓来看,然后,将这张伍拾元纸帀放入苗鲁卓来钱包中,并从中拿上一张两元的和一张伍元的纸币。

    苗鲁卓来奇怪道：“怎么,你不会讲话？”

    小姑娘苦笑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是天生就不会讲的,还是病了后才讲不出话的？”

    小姑娘幼嫩而苦涩的脸上,迅速挂上了两行泪水,犹如苦菜花上凝结的露珠一般美丽。

    “到底是怎么了？跟姐姐讲,如果是生病坏了声带,姐姐可以出钱支助你治病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张开自己的嘴,用手指了指口中的舌条,妈呀！想不到,小姑娘的舌头被人用剪刀活生生的剪掉了。

    苗鲁卓来心道：“是谁这么残忍？是黑苗姑吗？不可能！那是谁呀？谁对娇小玲珑 、无依无靠的一个小女孩这般下毒手？”

    小姑娘走后,苗鲁卓来心情很郁愤。

    可在这醉人的“三月粑”香味诱惑面前,郁闷之心能阻挡得了吗？早就馋像不堪的苗鲁卓来已迫不急待,因为太激动的关系,苗鲁卓来手都来不及冼,从大茶盘中拿了一个“三月粑”便往口中送,刚嚼上几口,便墨香喷喷，浓郁可口，味美醇正。吃饱过后,苗鲁卓来仍然觉得幽香醉人,清香爽口……

    真是喜欢不知愁来。苗鲁卓来吃了这原生态“三月粑”后，洗潄完毕,刚刚走上楼,不知咋的,肚子就开始隐隐着痛了,随着就如许多蚂蚁在肚里跋行般,不停的疼痛，胃中如蚂蚁跋行的动作停,肚皮疼痛马上消失了。突然间,胃里又像被蚂蚁夹了一下,肚皮马上又痛了起来,一直痛得死去活来。苗鲁卓来想：自己一了身体健康、已怀孕十个多月了,都一直没事,还差一个星期左右就到预产期了,为啥就在这关键时刻出事了。我苗鲁卓来怎么这般不争气呀！

    不好，是不是遭蛊婆下蛊了！这种奇怪的疼法，使苗鲁卓来不由自主的想起传说中那叫人恐怖的“黑苗蛊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