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12

    “我的失忆不是一场噩梦，而是一份礼物？”

    厉薇薇提着礼物特地来医院探望陈母，看到她身边的蒂凡尼，就偷偷去换了一身护士装，戴着一个大口罩，捏着嗓子喊：“阿姨，你该吃药了。”

    等陈母靠近，她拉下一点口罩：“阿姨，是我。”

    “薇薇！”陈母一脸惊喜，转头打发蒂凡尼去买吃的。

    厉薇薇扶着陈母回病房，内疚地看着她打着石膏的左手：“阿姨，对不起，昨天都怪我把您带出去，却没把您照顾好。”

    陈母笑着说：“行了，事情都过去了，我都忘了是怎么回事了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从袋子里拿出给陈母买的小礼物，一个迷你iPad：“为了表达我的歉意，这是送给阿姨的小礼物。”

    陈母好奇地问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简单说呢，这是DVD加收音机，加游戏机，加图书馆，加照相机，加定位仪。有了它，您想玩扑克就玩扑克，想听戏就听戏，想我就看照片。最重要的是，有了它，您随便跑，不管跑到哪儿，我们都能立即把您找出来，神吧？”

    厉薇薇一边说一边点开iPad演示，陈母满脸惊奇：“这东西有意思啊，阿度就知道叫我看什么戏曲影碟，还是你有心。”

    陈母戴着老花镜，在厉薇薇的指导下打开麻将游戏玩得不亦乐乎。

    厉薇薇催促她：“碰啊。”

    陈母琢磨说：“不能碰，碰完了就没有一条龙了。”

    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陈亦度的咳嗽声，厉薇薇顿时紧张起来。

    陈亦度等人走进病房，只见厉薇薇背对众人，正戴着口罩，装模作样地在记录。

    陈母把iPad塞到了被窝里，装作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，略带紧张地问：“阿度，你来啦？”

    医生以为厉薇薇是护士，吩咐说：“急诊开的退烧针，你帮这位陈先生去注射一下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大惊，看向陈母。

    陈母也愣住了，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    陈亦度看看陈母问：“妈，你脸怎么这么红啊，是不是不舒服？”

    陈母摆手：“不是，就是天气热。”

    医生在一旁催促，厉薇薇只好硬着头皮，接过单子去了注射室。

    厉薇薇背对陈亦度站着，茫然地看着托盘里的一堆药瓶，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给他打针。

    陈亦度自己解开皮带走向打针的座椅：“护士，麻烦你快点，我还要回去照顾我妈。”

    她想到这人害得自己昨天扭伤了脚，今天礼尚往来，扎他一针出出气，还算是便宜他了！

    厉薇薇这样想着，就从一堆注射器里，拿出了最粗的针筒，露出坏笑。

    她回过头去准备扎陈亦度，没想到他居然已经解开皮带，背朝自己，坐在了注射用的椅子上，手还往下拉裤子。

    厉薇薇顿时花容失色，吓得尖叫起来。

    陈亦度纳闷地转头，发现身后的小护士不对劲，一把揭开小护士的口罩，发现竟是厉薇薇。

    他咬牙切齿地说：“我见过脸皮厚的，但没见过脸皮像你这么厚的。脚上的伤还没好，你竟敢又来打我妈的主意了？”

    厉薇薇解释：“我没有恶意，只是来看看阿姨，想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而已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冷哼：“够了，你虚情假意的道歉我妈一个字都不想听，看见你只会让她受到更大的伤害。”

    她反驳说：“你又不是你妈，你凭什么当她的发言人啊？阿姨见了我，不知道有多开心呢！”

    陈亦度咆哮：“我说不准就不准。”

    两人不欢而散，陈亦度回到病房，看到陈母依旧正襟危坐，对他挤出一个笑容来。

    “阿度，你不用担心我。我没事散散步，看看书，困了就睡一会儿，这里很安静，我休息得很好。”

    此时陈母的被窝里响起“二饼……五筒……碰”之类的声音，她顿时尴尬了。

    陈亦度纳闷地循声从被窝里拿出iPad，陈母抬头看着陈亦度，就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，小声说：“这是薇薇送给我的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打开iPad里的定位软件，曹钟恍然大悟：“对啊，有这个阿姨下次就不怕走丢了。”

    陈母对陈亦度怯怯地问：“能还给我吗？我挺喜欢的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看着这个iPad，没说话，心里刚刚积攒的怒气却已经消了大半。

    他把iPad递还给陈母，陈母露出孩子般的笑容。

    翌日一早，莫凡赶到医院来探望陈母，可惜陈母恰好吃药后睡着了，他只能跟着陈亦度从病房里退出来，轻轻带上门：“我买了最早的票从纽约赶回来，结果飞机延误，弄到现在才来看妈，希望妈别怪我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说：“你的心意到了就行，妈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，伤口恢复得不错，情绪也稳定了。”

    莫凡点头：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，你说这个厉薇薇到底是怎么搞的，她还真是命里克咱妈，次次都能把妈弄成这样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轻轻叹气：“是我不好，没有照顾好妈。”

    莫凡摇头：“你还替她说话，你这个人在商场上如狼似虎，怎么到了情场上却成了一只小绵羊？我真好奇这个厉薇薇，到底是怎么把你迷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？”

    陈亦度无奈地说：“你知道这五年来我一次次地强迫自己放下薇薇，甚至不惜与她为敌，可是我对她的感情非但没有因此被冲淡，反而越压抑越旺盛。”

    莫凡皱眉：“都说感情的事在受过伤之后就会学着聪明，我的傻弟弟已经遍体鳞伤，怎么却还执迷不悟呢？前天妈的事算是虚惊一场，可你觉不觉得，这就像个预警，你就不怕五年前的事情会重来一次吗？”

    闻言，陈亦度看看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陈母在花园玩iPad，打开微信，点开厉薇薇的头像说话。

    “薇薇，我想你了，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玩啊？”

    她打开相册里厉薇薇的自拍照，看着厉薇薇的笑脸，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。

    蒂凡尼和陈亦度这时候来看陈母，蒂凡尼手里提着保温桶，笑着打招呼：“阿姨，我跟阿度来看您了。”

    陈母抬头一见蒂凡尼，笑脸顿时收了起来。

    蒂凡尼讨好地说：“阿姨，今天感觉怎么样？您不是爱吃我做的菜吗？今天十菜一汤，我都给您打包带来了。这些可都是我跟阿度起了个大早，一起给您做的呢。”

    她故作亲昵地想挽起陈亦度的胳膊，他却条件反射般地要躲。

    蒂凡尼猛朝陈亦度使眼色，强行要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臂弯。

    陈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：“行了，你们俩就别装了，你们不累我看着都累。阿度啊，妈是脑子不好，忘了很多事，但眼睛还没瞎。”

    两人顿时尴尬了，蒂凡尼说：“阿姨，您可真会开玩笑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打断她：“你先回去吧，公司应该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。”

    蒂凡尼懊恼地离去，陈母感慨地说：“其实这个小蒂人也挺好的，可我就是不怎么喜欢，不像薇薇，我就是喜欢她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问：“喜欢她什么？”

    陈母琢磨片刻才开口：“说不上来，就是喜欢。阿度，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？”

    陈亦度纠结了：“妈，你真的不在乎薇薇曾经伤害过你吗？”

    陈母一愣，接着说：“我听护士说了，不过就是个意外，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，我这不是挺好的吗？你要是总也不给我找个儿媳妇，我才不好呢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听着陈母的话，内心有所触动。

    厉薇薇接到陈母的信息，立刻提着一包东西来医院了。

    看见陈亦度被护士叫走了，裹着大头巾的她才鬼鬼祟祟进了病房。

    陈母看见她来了兴奋不已，厉薇薇说：“阿姨，我已经想好了。陈亦度不是不让我来看您吗，以后我就给您当干女儿，我来看自己干妈，天经地义，看谁还敢拦我。”

    陈母满脸欣喜，却有点小遗憾：“这个办法好，不过女儿虽好，我更想让你给我当儿媳妇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笑了：“陈亦度不识时务嘛，就让他打一辈子光棍。不理他了，我们玩我们的，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。”

    她从袋子里倒出一堆女孩用的东西，有发卷、面膜和指甲油。

    陈母新奇地看着袋子里的东西，问：“这都是些什么？”

    陈亦度拿着药往病房走，刚要推门就听见门里传出欢声笑语。

    他透过门缝，看见病房里的厉薇薇正在帮陈母上发卷。

    陈母脸上贴着一张面膜，正在照镜子：“这个发型一弄，我当真看上去年轻了五六岁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笑了：“一会儿揭了面膜，我再给您化个妆，保准您年轻至少十五六岁。”

    陈母被逗得哈哈大笑，陈亦度看着，不忍心进门打搅。

    在他身后的医生感慨地说：“很久没见老太太这么开心了，老太太好像挺喜欢这姑娘的，天天嚷嚷着要找儿媳妇，这下子总算找到了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略带尴尬地说：“我妈真是奇怪，忘了那么多事，偏偏总是惦记着要给我找对象。”

    医生摇头说：“阿尔茨海默病的病人，遗忘是常态。一般他们能够记得的只有印象格外深刻的事情，你们总是说她什么都忘了，但不要忽略一点，她嘴里总是念叨着的恰恰是她心里最忘不了的。她虽然病成这样，甚至会忘记儿子的长相，会轻易迷路，却总是念叨着要给你找对象。老太太这不是糊涂，而是她心里，忘不了要让你幸福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听了医生的话，心里十分触动。

    他看着病房里一脸幸福的陈母，也露出了笑容。

    陈亦度推门而入，厉薇薇和陈母顿时紧张了，忙收起笑容。

    厉薇薇摆出一副随时迎战的姿态：“我告诉你啊，阿姨现在是我干妈了，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看我干妈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一言不发，看见陈母石膏上用指甲油画的图案是一个女孩的笑脸。

    厉薇薇尴尬地解释说：“打着石膏影响阿姨的颜值嘛，我帮她弄得好看点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突然从她手里夺过指甲油，厉薇薇顿时紧张了：“你要干吗？”

    “这边太空了，应该再加几笔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，用指甲油在陈母的石膏上画了起来。

    厉薇薇和陈母面面相觑，都有些诧异。

    很快，石膏上女孩的笑脸旁边，多了一个男人的笑脸。

    陈亦度送厉薇薇出医院时，有些尴尬地开口：“谢谢，谢谢你这几天为我妈做的事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有点受宠若惊，不敢相信地看着他：“这话确定是跟我说的？”

    见陈亦度苦笑着点头，厉薇薇一愣：“你的弯拐得也太快了吧，不过喜怒无常好像一向是你的风格。说好啦，这次不许你再无缘无故翻脸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说：“薇薇，你跟我妈一样，虽然都忘了很多事，但在你们的内心深处，也有很多永远都忘不了的事。不过幸好，你们忘记的都是不愉快的事，记得的都是快乐的事。所以我似乎开始觉得，这一切看上去像一场噩梦，但其实也是上天送给我们的一份特殊的礼物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一副听不懂的表情，摇头说：“我的失忆不是一场噩梦，而是一份礼物？”

    陈亦度点头：“你没必要懂，你只要知道，我决定跟你们一样试着去忘记过去，忘记痛苦，弥补遗憾，重新开始。”

    一阵风吹过，树上的花瓣落在厉薇薇脸上。

    陈亦度凑近厉薇薇，伸手替她拿掉落在脸颊上的花瓣，深情凝视着她。

    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滞，陈亦度几乎就要吻上厉薇薇。

    霍骁抱着文件夹匆匆赶来，正好看见这一幕，突然喊了一声：“薇薇！”

    厉薇薇这才回过神来，看见霍骁，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。

    陈亦度看着霍骁，露出略带挑衅的眼神。

    “公司有份重要文件，急着要你的亲笔签名。”说完，霍骁把厉薇薇硬是带走了。

    “周末有时间吗？”

    “随时恭候。”

    搏击馆里，陈亦度收到厉薇薇的回信，笑着放下手机。

    莫凡换好道服走过来，看见他的表情，说：“一副发情的样子，你不会真的跟厉薇薇又在一起了吧？”

    陈亦度笑笑：“我希望给自己，给薇薇，给妈一个机会。”

    莫凡无可奈何地说：“我早就提醒过你，盲目控股厉薇薇这个商业模式不清晰、财务数据不准确的项目是风险极高的，你现在就是典型的套牢状态，小心到头来变负资产啊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反驳说：“没有风险哪儿来的利润，放手一搏，或许我们真的有机会弥补之前的过错，让一切重新开始，让之前的不幸变成幸运。”

    莫凡叹气：“我们虽然是这么多年的兄弟，但归根结底，你我是兄弟殊途，你走你的路，我过我的桥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问：“怎么不一样？”

    莫凡转身看向窗外，露出冷峻的表情：“你是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，而我是个冷酷的现实主义者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不解其中深意：“我都听说了，你在华尔街是出了名的铁腕投资家，没少让人倾家荡产，流落街头。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宿命，你做你的投资家，单枪匹马地追求一家独大；我做我的婚纱，跟我爱的人一起，分享我们的idea（想法），分享我们的快乐。”

    说完，他笑着摆好开赛姿势。

    “来吧！现在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个理想主义者的冷酷！”

    莫凡也摆好架势：“输赢还未可知，狭路相逢勇者胜，你小子尽管放马过来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陈亦度就开始向莫凡发起猛烈攻击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，陈亦度来接厉薇薇，却是里奥开的门。

    陈亦度略带尴尬地说：“我找薇薇。”

    里奥凑在陈亦度耳边问：“我姐说了今晚不让我早回来，你觉得我几点回来合适？”

    陈亦度不解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里奥冲陈亦度抛媚眼：“意思就是，我几点回来全看你的表现喽！”

    陈亦度笑了：“好吧，我请你吃饭。”

    里奥故作恼怒地说：“那我七点回来，说不定心情不好还会再早一点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又说：“米兰时装周的VIP入场券？我跟顶级奢侈品牌Martin Lu的董事长私交还不错。好像你正在争取他们品牌的代言吧，我可以安排个饭局，让他们更好地了解你。”

    里奥睁大眼睛看着他：“好，你完事后打我电话我再回来。”

    此时穿着礼服裙的厉薇薇急急忙忙从里面走出来，她狠狠瞪了一眼里奥，里奥识趣地自动消失。

    “陈亦度，请允许我邀请你去听意大利歌剧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一愣，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，指着她的脚下。

    厉薇薇低头一看，原来自己上面穿着礼服裙，脚下竟然踩着一双拖鞋，顿时尴尬不已。

    陈亦度又说：“别听什么意大利歌剧了，我知道你也不爱听那玩意。我带你去个地方，你保准喜欢，不过前提是你先换换这身打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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