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8

情，陈亦度送导演离开，阴沉着脸转身。

    厉薇薇得意扬扬地看着他：“这回你愿意指导我了吗？陈导师！”

    人台上展示着厉薇薇最初的设计，陈亦度表情严肃地审视服装。

    “和女装不同，男装打板时在‘胸省’的处理上讲究不着痕迹。你采用的仍然是女装的‘胸省’手法，所以会使得前胸不平整，破坏服装的整体效果，要修正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，只需要……”

    厉薇薇茅塞顿开，激动地打断他：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捏起口袋线和中腰线之间的缝线位置：“只需要将胸省转移到这个位置，隐藏在缝线中，问题就解决了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赞许地点头：“没错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有些得意，拿剪刀将衣服之前的缝线拆开，衣服有些滑动，她的动作不太顺畅。

    她拉过陈亦度的手，放在缝线的另一头，理所当然地说：“帮我固定一下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看着厉薇薇认真工作的侧脸出神，拉住衣服的手没有及时松开，被剪刀划伤了手指。

    厉薇薇条件反射性地抓起陈亦度的手指吮吸伤口，紧张地问：“痛不痛？你怎么不知道松开？”

    陈亦度看着她有些恍惚，回过神来立刻把她推开。

    厉薇薇一脸莫名其妙，嘀咕说：“又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服装完成，厉薇薇亲手为陈亦度穿上自己的作品。

    陈亦度发现袖口有一个小小的花体“V”字绣花，问她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她得意地笑了：“这是我给自己设计的签名，以后大家一看到这个标志就知道是我的作品了！”

    陈亦度闻言，多看了一眼“V”字绣花。

    演播厅里，里奥身穿蒂凡尼设计的男装礼服亮相。

    现场观众露出惊艳的神色，掌声雷动。

    蒂凡尼掩饰着得意，向观众挥手示意，姿态优雅地扶着里奥的手走到一旁的选手席坐下。

    “让我们有请下一位选手，来自玲珑婚纱的厉薇薇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和厉薇薇上台时，厉薇薇被裙子绊了一下，陈亦度及时扶住。

    厉薇薇小声道谢，陈亦度不自然地松开她。

    陈亦度身穿厉薇薇设计的中式便装亮相，初一看不太起眼。

    现场观众表情疑惑，小声议论，选手席中的蒂凡尼面露不屑。

    厉薇薇没有被大家的反应影响情绪，仍是自信满满。

    陈亦度也十分淡定。

    主持人问：“为什么你没有像别的选手一样设计西服，而是选择了便装？”

    厉薇薇答：“因为我爸爸不穿西服，既然是以父亲为主题，当然要设计出爸爸们爱穿的衣服。我采用了柔软、透气，还好打理的天丝面料，板型上也做出调整，爸爸们可以穿着它打太极、跳广场舞，保证三百六十度毫无束缚感，还有……”

    她向陈亦度示意，后者动作潇洒地脱下外套，递给厉薇薇。

    厉薇薇三两下把外套改造成一个背包：“这件外套可以随时改装成背包，方便爸爸们在遛弯回来的路上顺便买菜。”

    随着厉薇薇的介绍，观众们对她的设计越来越感兴趣。

    主持人转向陈亦度：“请问您对厉薇薇学员的创意有什么评价？”

    陈亦度平静地说：“作为设计师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应该忘记以人为本的原则。厉薇薇的设计充分考虑到穿着者的需求，而不是一味追求浮夸，在我看来十分难得。”

    闻言，蒂凡尼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。

    主持人把六对导师和选手请上台，让观众现场投票。

    舞台后方的大屏幕上数字跳跃，显示实时投票结果。

    投票完毕，厉薇薇的票数领先。

    厉薇薇用手肘轻轻捅了捅陈亦度，得意地说：“怎么样，陈导师？没给你丢脸吧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波澜不惊地说：“我的学员得第一是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这时，助理导演突然上台递给主持人一张字条。

    主持人低头查看，表情惊讶：“在宣布结果前，我们还有一段视频要为大家播放。”

    台下，摄像们调整镜头，全部对准厉薇薇，大屏幕开始播放她的采访视频。

    视频里，厉薇薇正坐在花园里接受采访。

    助理导演问：“这次比赛，你最希望谁能看见？”

    厉薇薇毫不犹豫地说：“我爸爸，可惜他正在国外旅游，可能看不到节目。”

    助理导演又问：“厉爸爸在国外也关注比赛吗？”

    她点头，展示手机微信里的聊天记录：“当然，我和爸爸常常聊天，我有什么事都会对他说，这次爸爸也一直发信息鼓励我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惊诧地看向厉薇薇，她毫无察觉。

    主持人说：“在我们的采访中，厉薇薇选手多次强调她与父亲感情很好，经常联系。但就在今天，有人匿名给节目组发来消息，称厉薇薇的父亲其实早在五年前就因为空难去世，我们特意核实了这一情况。”

    屏幕上转为当年的新闻报道，由荷兰阿姆斯特丹国际机场飞往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波音747飞机在起飞后不久与塔台失去联系，然后出现的是飞机残骸的画面。

    厉薇薇神色骤变，悲痛欲绝。

    主持人语气沉重地说：“经过核实，厉薇薇的父亲厉杜仲确实在遇难名单上。”

    所有人都注视着厉薇薇，眼神里有同情，有鄙夷。

    蒂凡尼一脸看好戏的样子，里奥则是神情悲伤。

    陈亦度望着厉薇薇，流露出鄙夷的神色。

    主持人对着厉薇薇问：“你为什么要有意隐瞒父亲的死？那些微信聊天记录是不是你自己伪造的？去世的父亲要怎么给你发微信？”

    厉薇薇红着眼眶张了张嘴，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主持人又问：“陈亦度导师对学员的这种行为有什么看法？”

    陈亦度沉默片刻后语气冰冷地说：“我无法与一个连去世的亲人都要利用的人合作，本人宣布不再继续担任厉薇薇的导师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绝望地看向陈亦度，见他不为所动，突然转身冲出演播厅。

    里奥面无表情地甩开蒂凡尼的手追了出去，陈亦度看着厉薇薇离开的方向面露不屑。

    厉薇薇边哭边跑，对着手机微信大喊：“爸爸，他们都是骗我的，你还活着对不对？爸爸，你说话啊。”

    她又拨通电话，痛不欲生地说：“告诉我你现在好好的，你在温哥华，在多伦多，坐头等舱，住五星级酒店，每天玩得没工夫理我。你不理我也好，你不接我电话也好，哪怕你永远留在国外不回来了，我只要你活着，我只要爸爸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！”

    霍骁听着厉薇薇撕心裂肺的哭声，流下眼泪：“薇薇，对不起……厉叔叔五年前就去世了。”

    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，悲愤地说：“霍骁，你为什么要骗我！”

    厉薇薇绝望地放下电话，蹲在街头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里奥骑着摩托车在厉薇薇面前停下，将头盔递给她：“上车。”

    她擦了擦眼泪，接过头盔。

    后座的厉薇薇将头埋在里奥背后哭泣，他有些心疼。

    机车在两人熟悉的公园里停下，里奥与她并排坐在湖边的长椅上，视线落在远处。

    “你现在心里一定很害怕，这世上最爱你的人没了，再也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包容你，让你依靠。你还觉得后悔，后悔曾经和他怄气，后悔没能对他更好一点，多陪陪他，后悔没有告诉他你有多爱他。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，因为我爸妈也在那班飞机上。空难后你收养了我，我是你的弟弟。”

    闻言，厉薇薇满脸震惊。

    里奥笃定地说：“薇薇，你失忆了。”

    她没有吭声，算是默认了。

    “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，是空难发生半年后。那天我在孤儿院外被一群小混混围攻，是你把他们打跑了。”

    里奥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：“这是你给我过十八岁生日，这是你送我去美国前我们的合影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已经擦干眼泪，看照片看得入神。

    里奥认真地说：“薇薇，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，但是痛苦会一天一天减少。你也不要害怕，因为你不是一个人，你还有我。我会代替你爸爸，永远无条件地爱你，包容你，让你依靠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看着里奥，突然抱住了他，红着眼眶说：“对不起，我把你忘了。”

    里奥满脸感动，故作轻松地说：“不要紧，我魅力这么大，就算你把我忘了，我也有信心让薇薇你重新爱上我。”

    他将厉薇薇的头按在自己怀里：“好了，我批准你再伤心几天，等伤心够了，就要振作起来。”

    她吸了吸鼻子，点点头。

    夕阳西下，余晖洒在两人温馨相拥的身影上，直到夜幕降临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，陈亦度到了DU，第一时间开始翻阅替补学员的资料。

    曹钟敲门进来：“陈总，快打开电视。”

    电视机打开，画面上是霍锐强在向镜头展示手机，展示和厉薇薇的聊天记录：“厉薇薇口中的爸爸，其实是我。厉薇薇是我们霍家的准儿媳，我一直把她当作半个女儿疼爱。我之所以亲自出面澄清，就是不希望大家因为这件事继续误会薇薇。”

    曹钟说：“厉薇薇这次好像真的受了很大的打击，听说到现在仍然行踪不明，已经三天了。陈总，您说她会不会真的出事啊？”

    陈亦度冷笑：“我看她是没脸见人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下楼时，正好在大堂看见厉薇薇迎面走来。

    两人都停下脚步，厉薇薇冲陈亦度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：“我听说你正在挑选替补学员？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，继续担任我的导师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冷笑：“我为什么要给一个不择手段、满口谎话的人当导师？”

    厉薇薇否认：“我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拿去世的亲人炒作的不是你？”

    她再度否认：“我没有炒作，我是有苦衷的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咄咄逼人地问：“什么苦衷？说啊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欲言又止，始终没说出口。

    陈亦度冷笑说：“编不出来了吧？你明明靠实力也有机会赢得比赛，偏偏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。我真是没有看错，厉薇薇，你就是一个毫无底线、毫无廉耻的人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忍着眼泪说：“不管你对我误会有多深，多讨厌我，我都要完成比赛。如果爸爸在这儿，也一定不准我放弃的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满脸厌恶：“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，你说得越多，会让我越恶心你。”

    说完，他怒气冲冲地离开。

    厉薇薇看着他的背影，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里奥见厉薇薇很沮丧，为了帮她分忧，单独去见陈亦度。

    “我有些话要说，说完就走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没有接话，而是望着里奥，等他继续。

    里奥说：“我来是想告诉你，你错怪厉薇薇了。薇薇她这些年一直无法接受厉叔叔的死，所以不断地自我蒙蔽，时间久了常常分不清真实和想象。她不是利用死去的爸爸炒作，而是真的以为厉叔叔还活着。”

    闻言，陈亦度冷笑：“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？”

    里奥慢慢走近，直视他的双眼：“就凭我是厉薇薇收养的弟弟，而我的父母也在那场空难中去世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听了，满脸震惊。

    陈亦度回去后坐在画架前画素描，想到自己对厉薇薇的误会，只觉得心烦气躁，将笔一摔，直接开车去了公墓。

    公墓里，厉薇薇蹲在爸爸墓前，将墓碑擦拭干净，又将鲜花摆放好。

    她轻轻抚摩墓碑上爸爸的相片，哽咽着说：“爸爸，对不起，我不是有意把你忘掉的，你不要生我的气。你放心，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，你女儿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幕，神情有所触动。

    陈亦度和莫凡在搏击场馆比试，陈亦度出手狠辣，莫凡很快败下阵来。

    一边的休息区内，两人在椅子上坐下，莫凡递水给陈亦度，自嘲一笑：“说起来你的搏击术还是我教的，没想到现在我这个师傅已经完全不是徒弟的对手了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心不在焉地问：“哥，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和人可以重来？曾经伤害过你的人，到底值不值得再给他一次机会？”

    莫凡联想到他对陈亦度的复杂情绪，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。再开口时，他像是在回答陈亦度的问题，也像是在对自己说。

    “那就要问问你的心，再有原则的人，也总有打破底线的时候。如果在你心里，这个人真的十分重要，当然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，这也是给你自己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闻言，陈亦度终于做出决定。

    厉薇薇坐在湖边对着湖水发呆，忽然发现陈亦度走来，不由得露出戒备的神色：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？”

    陈亦度居高临下地答：“里奥告诉我的。”

    她起身平视陈亦度，摆出一副撒泼的架势：“你不会又想来臭骂我吧？我告诉你，不管你怎么打击我，我都不会改主意的。如果你坚持换学员，我就去电视台一哭二闹三上吊，总之不会让你得逞。”

    陈亦度沉默片刻，语气冷淡地答：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他拿出机票递了过来，厉薇薇接过机票看了看，面露疑惑。

    “下一次拍摄后天出发，你尽快准备一下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终于反应过来：“你答应继续做我的导师了？”

    陈亦度傲娇地说：“既然你想继续在全国观众面前出丑，我当然不会反对。”

    她不服气地说：“你别瞧不起人。”

    走远的陈亦度背对着厉薇薇，嘴角轻轻上扬。

    霍骁开车沿途寻找厉薇薇的踪迹，神色担忧。

    这时手机突然响起，是厉薇薇发来的微信：想赎罪就老地方见。

    他欣喜若狂地赶到烧烤摊，急忙对厉薇薇道歉：“对不起，我……”

    厉薇薇打断他的话，指着桌上的十串大腰子说：“真想道歉，就先把这些吃了。”

    霍骁犹豫了一下，拿起一串腰子开吃，边吃边干呕。

    他终于把十串大腰子吃完，捂着嘴要吐：“这下你可不能再生气了。”

    厉薇薇不高兴地说：“这是惩罚你对我的不信任，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因为爸爸的事一蹶不振？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？

    “对了，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。我已经搞定了陈亦度，可以继续参加比赛了。”

    霍骁立刻反对：“不行，我不同意。”

    她挑眉：“不同意？那就再来十串大腰子。”

    霍骁惊恐地摇头，只得勉强同意此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