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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19 真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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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能有什么事?知道了!安心洗你的澡吧!”

    程致远把一杯温水放到颜晓晨手边,笑着上了楼。

    颜晓晨一边看电视,一边忍不住地琢磨今天下午偷看到的一幕,沈侯和程致远的表情那么古怪,文件袋里装的文件肯定不是商业文件,但不管是什么,她都不可能知道了。

    突然,手机响了,是个陌生号码,颜晓晨接了电话,原来是送快递的,颜晓晨说在家,让他上来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门铃响了,颜晓晨打开门,快递员把一份快递递给她。颜晓晨查看了一下,收件人的确是她,寄件人的姓名栏里竟然写着吴倩倩。

    “谢谢!”颜晓晨满心纳闷地签收了快递。

    吴倩倩有什么文件需要快递给她?颜晓晨坐在沙发上,发了一会儿呆,才拆开了快递。

    一张对折的A4打印纸里夹着两张照片,打印纸上写着几句简单的话,是吴倩倩的笔迹。

    晓晨:

    这两张照片是我用手机从沈侯藏起来的文件里偷拍的,本来我是想利用它们来报复,但没想到你们原谅了我。我还没查出这两张照片的意义,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应该知道。

    对不起!

    倩倩

    颜晓晨看完后,明白了沈侯所说的释然,被原谅的人固然是从一段不堪的记忆中解脱,原谅的人何尝不也是一种解脱?虽然她一直认为她并不在乎吴倩倩,但这一刻她才知道,没有人会不在乎背叛和伤害,尤其那个人还是一个屋子里居住了四年的朋友,虽然只是三个字“对不起”,但她心里刻意压抑的那个疙瘩突然就解开了。倒不是说她和倩倩还能再做朋友,但至少她不会再回避去回忆她们的大学生活。

    颜晓晨放下了打印纸,去看倩倩所说的她应该知道的照片。

    用手机偷拍的照片不是很清楚,颜晓晨打开了沙发旁的灯,在灯光下细看。

    一张照片,应该是翻拍的老照片,里面的人穿的衣服都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款式,放学的时候,周围有很多学生。林荫路旁停着一辆车,一个清瘦的年轻男人,坐在驾驶座上,静静等候着。几个十来岁的少年,穿着校服,背着书包,站在车前,亲亲热热地你勾着我肩、我搭着你背,面朝镜头,咧着嘴笑。

    颜晓晨记得在婚礼上见过这张照片,是程致远上初中时的同学合影,但当时没细看,这会儿仔细看了一眼,她认出了程致远,还有乔羽,另外四个男生就不知道是谁了。

    颜晓晨看不出这张照片有什么奇怪的地方,她拿起了第二张照片,一下子愣住了,竟然是郑建国的正面大头照。

    这张照片明显翻拍的是证件照,郑建国面朝镜头,背脊挺直,双目平视,标准的证件照表情,照片一角还有章印的痕迹。

    颜晓晨蒙了,为什么撞死了她爸爸的肇事司机的照片会出现在这里?她能理解沈侯为什么会有郑建国的证件照,以沈侯的脾气,知道所有事情后,肯定会忍不住将当年的事情翻个底朝天。郑建国是她爸爸死亡的重要一环,沈侯有他的资料很正常,颜晓晨甚至怀疑这张证件照就是当年郑建国的驾照照片。但是,为什么郑建国的照片会和程致远的照片在一起?

    颜晓晨呆呆坐了一会儿,又拿起了第一张照片。她的视线从照片中间几个笑得灿烂夺目的少年身上一一扫过,最后落在了一直被她忽略的照片一角上。那个像道具一般,静静坐在驾驶座上的男子,有一张年轻的侧脸,但看仔细了,依旧能认出那是没有发福苍老前的郑建国。

    轰一下,颜晓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郑建国的照片会和程致远的照片在一起,她手足冰凉、心乱如麻,程致远认识郑建国?!

    从这张老照片的时间来讲,应该说绝对不仅仅是认识!

    几乎不需要任何证据,颜晓晨就能肯定,沈侯给程致远的文件袋里就是这两张照片,他肯定是发现了程致远认识郑建国的秘密,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,沈侯居然答应了程致远,帮他保守秘密。但是,程致远绝对没有想到,命运是多么强大,被他销毁的文件,居然以另一种方式又出现在她面前。

    为什么程致远要欺骗她?

    为什么程致远那么害怕她知道他和郑建国认识?

    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屋子,颜晓晨心悸恐惧,觉得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,她似乎就是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,她突然觉得一刻都不能再在屋子里逗留,提起包,一下子冲出了屋子。

    她茫然地下了楼,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小区,不停地想着程致远为什么要隐瞒他认识郑建国的事实?郑建国的确做了对不起她们家的事,但这不是古代,没有连坐的制度,她不可能因为郑建国是程致远家的朋友,就连带着迁怒程致远。

    也许程致远就是怕她和她妈妈迁怒,才故意隐瞒。但如果只是因为这个,为什么沈侯会这么神神秘秘?为什么把这些东西交给程致远后,他会那么痛苦?

    要知道一切的真相,必须去问当事人!

    颜晓晨拿出手机,犹豫了一瞬,拨通了沈侯的电话。

    电话响了几声后,接通了,沈侯的声音传来,惊喜到不敢相信,声音轻柔得唯恐惊吓到她,“晓晨?是你吗?”

    “我想见你!”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“现在、马上、越快越好!你告诉我你在哪里,我立即过来!”颜晓晨说着话,就不停地招手,拦出租车。

    一辆出租车停下,颜晓晨拉开门,刚想要上车,听到沈侯在手机里说:“转过身,向后看。”

    她转过了身,看到沈侯拿着手机,就站在不远处的霓虹灯下。宝马雕车香满路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

    颜晓晨目瞪口呆,定定地看着沈侯。

    沈侯走到她身边,给司机赔礼道歉后,帮她关上了出租车的门,让出租车离开。

    颜晓晨终于回过神来,质问:“你刚才一直跟着我?你又去我们家小区了?”

    沈侯盯着颜晓晨的新手机,没有回答颜晓晨的问题,反而问她:“为什么把手机换了?”

    “不是换了,是扔了!”颜晓晨把新手机塞回包里。

    沈侯神情一黯,“我给你发的微信你收到过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!”颜晓晨冷着脸说:“我找你,是想问你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颜晓晨拿出两张照片,递给沈侯。

    沈侯看了一眼,脸色骤变,惊讶地问:“你、你……哪里来的?”

    “不用你管,你只需要告诉我,程致远和郑建国是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沈侯沉默了一瞬,说:“郑建国曾经是程致远家的司机,负责接送程致远上下学,算是程致远小时候的半个保姆吧!程致远高中毕业后,去了国外读书,郑建国又在程致远爸爸的公司里工作了一段时间。后来,他借了一些钱,就辞职了,自己开了家4S店。他和程致远家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,程致远大概怕你妈妈迁怒他,一直不敢把这事告诉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沈侯,你在欺骗我!肯定不只这些!”

    沈侯低垂着眼睛说:“就是这些了,不然,你还想知道什么呢?”

    颜晓晨一下子很是难过,眼泪涌到了眼眶,“我没有去问程致远,而是来问你,因为我以为只要我开了口,你就一定会告诉我!没想到你和他一样,也把我当傻瓜欺骗!我错了!我走了!”颜晓晨转过身,想要离开。沈侯抓住了她的手,“我从没有想欺骗你!”

    “放开我!”颜晓晨用力挣扎,想甩开他的手,沈侯却舍不得放开,索性两只手各握着她一只手,牢牢地抓住了她。

    “沈侯,你放开我!放开……”

    两人正角力,突然,颜晓晨停住了一切动作,半张着嘴,表情呆滞,似乎正在专心感受着什么。

    沈侯吓坏了,“小小,小小,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颜晓晨呆呆地看着沈侯,“他、他动了!”

    “谁?什么动了?”

    迟迟没来的胎动,突然而来,颜晓晨又紧张,又激动,根本解释不清楚,直接抓着沈侯的手,放到了自己肚子上。沈侯清晰地感受到了,一个小家伙隔着肚皮,狠狠地给了他一脚,他惊得差点嗷一声叫出来。

    “他怎么会动?我刚刚伤到你了吗?我们去医院……”沈侯神情慌乱、语无伦次。

    颜晓晨看到有人比她更紧张,反倒平静下来,“是胎动,正常的。”

    沈侯想起了书上的话,放心了,立即又被狂喜淹没,“他会动了哎!他竟然会动了!”

    “都五个月了,当然会动了!不会动才不正常!之前他一直不动,我还很担心,没想到他一见到你……”颜晓晨的话断在口中。

    沈侯还没察觉,犹自沉浸在喜悦激动中,弯着身子,手搭在颜晓晨的肚子上,很认真地说:“小家伙,来,再踢爸爸一脚!”

    肚子里的小家伙竟然真的很配合,又是一脚,沈侯狂喜地说:“小小,他听到了,他听到了……”

    颜晓晨默默后退了两步,拉开了和沈侯的距离。沈侯看到她的表情,也终于意识到他们不是普通的小夫妻。事实上,他和她压根儿不是夫妻,法律上,她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。现在,他们隔着两步的距离,却犹如天堑,沈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跨越这段距离,刚才有多少激动喜悦,这会儿就有多少痛苦悲伤。

    颜晓晨手搭在肚子上,看着远处的霓虹灯,轻声说:“程致远想带我离开上海,去国外定居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沈侯失声惊叫。

    “他已经在帮我办签证,两个星期后我们就会离开。”

    沈侯急切地说:“不行,绝对不行!”

    “去哪里定居生活,是我自己的事,和你无关!但我不想和一个藏着秘密的人朝夕相对,尤其他的秘密还和我有关,就算你现在不告诉我,我也会设法去查清楚。你不要以为你们有钱,我没钱,就查不出来!你们不可能欺骗我一辈子!”

    “晓晨,你听我说,不是我想欺骗你,而是……”沈侯说不下去。

    “而是什么?”

    沈侯不吭声,颜晓晨转身就走,沈侯急忙抓住她的手腕,“你让我想一下。”沈侯急速地思索着,晓晨不是傻子,事情到这一步,肯定是瞒不住了,只是或迟或早让她知道而已,但是……颜晓晨的手机突然响了,她拿出手机,来电显示是程致远,这个曾代表着温暖和依靠的名字,现在却显得阴影重重。颜晓晨苦涩地笑了笑,按了拒绝接听。

    手机安静了一瞬,又急切地响了起来,颜晓晨直接把手机关了。

    没过一会儿,沈侯的手机响了,他拿出手机,看了眼来电显示的“程致远”,接了电话。他一手拿着手机,一手牢牢地抓着颜晓晨,防止她逃跑。

    沈侯看着颜晓晨说:“我知道她不在家,因为她现在正在我眼前。”

    “你今天下午说我运气很不好,看来你的运气也很不好,再精明的人都必须相信,人算不如天算!”

    “晓晨已经看到照片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让我告诉她真相,还是你自己来告诉她真相?”

    沈侯挂了电话,对颜晓晨说:“去见程致远,他会亲口告诉你一切。”

    沈侯按了下门铃,程致远打开了门,他脸色晦暗、死气沉沉,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犯,再看不到往日的一丝从容镇定。

    三个人沉默地走进客厅,各自坐在了沙发一边,无意中形成了一个三角形,谁都只能坐在自己的一边,没有人能相伴。

    程致远问颜晓晨:“你知道我和郑建国认识了?”

    颜晓晨点点头,从包里拿出两张照片,放在了茶几上。

    程致远看着照片,晦暗的脸上浮起悲伤无奈的苦笑,“原来终究是谁也逃不过!”

    “逃不过什么?”颜晓晨盯着程致远,等待着他告诉她一切。

    程致远深吸了口气,从头开始讲述——故事并不复杂,郑建国是程致远家的司机,兼做一些跑腿打杂的工作。那时程致远爸爸的生意蒸蒸日上,妈妈也在医院忙得昏天黑地,顾不上家,郑建国无形中承担了照顾程致远的责任,程致远和郑建国相处得十分好。高中毕业后,程致远去了国外读书,郑建国结婚生子,家庭负担越来越重,程致远的爸妈出于感激,出资找关系帮郑建国开了一家宝马4S店,郑建国靠着吃苦耐劳和对汽车的了解热爱,将4S店经营得有声有色,也算是发家致富了。

    而程致远和乔羽一时玩笑成立的基金公司也做得很好,乔羽催逼程致远回国。五年前的夏天,程致远从国外回到他的第二故乡省城,打算留在国内发展。他去看望亦兄亦友的郑建国,正好郑建国的店里来了一辆新款宝马SUV,郑建国想送他一辆车,就让他试试车。程致远开着车,带着郑建国在城里兜风,为了开得尽兴,程致远专找人少的僻静路段,一路畅通无阻。两人一边体验着车里的各种配置、一边笑着聊天,谁都没有想到,一个男人为了省钱,特意住在城郊的偏僻旅馆里,他刚结完账,正背着行李,在路边给女儿打电话。打完电话,兴奋疲惫的他,没等红灯车停,就横穿马路。

    当程致远看到那个男人时,一切都晚了,就像是电影的慢镜头,一个人的身体像是玩具娃娃一般轻飘飘地飞起,又轻飘飘地落下。

    他们停下车,冲了出去,一边手忙脚乱地想要替他止血,一边打电话叫120。男人的伤势太重,为了能及时抢救,两人决定不等120,立即赶去医院。程致远的手一直在抖,根本开不了车,只能郑建国开车,程致远蹲在车后座前,守在男子身边,祈求着他坚持住。

    到医院后,因为有程致远妈妈的关系在,医院尽了最大的努力抢救,可是抢救无效,男人很快就死了。警察问话时,程致远看着自己满手满身的血,沉浸在他刚刚杀死了一个人的惊骇中,根本无法回答。郑建国镇定地说是他开的车,交出了自己的驾照,把出事前后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。

    那是条偏僻的马路,没有交通录像,只找到了几个人证,人证所说的事发经过和郑建国说的一模一样。他们当时只顾着盯着撞飞的人看,没有人留意是谁开的车,等看到程致远和郑建国冲过来时,同时记住的是两张脸。就算有人留意到了什么,可那个时候场面很混乱,人的记忆也都是混乱的,当郑建国肯定地说自己是司机时,没有一个人怀疑。

    等警察录完口供,尘埃落定后,程致远才清醒了,质问郑建国为什么要欺骗警察。郑建国说,我们没有喝酒、没有超速、没有违反交通规则,是对方不等红灯车停、不走人行横道,突然横穿马路,这只能算交通意外,不能算交通事故。但你没有中国驾照,虽然你在国外已经开了很多年的车,是个老司机了,可按照中国法律,你在中国还不能开车,是无照驾驶。

    他们都清楚无照驾驶的罪责,程致远沉默了,在郑建国的安排下,他是司机的真相被掩藏了起来,甚至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,但是,他骗不了自己。

    他放弃了回国的计划,逃到了国外,可是,那个男人临死前的眼神一直纠缠着他,他看了整整三年多的心理医生,都没有用。终于,一个深夜,当他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后,他决定回国,去面对他的噩梦。

    在程致远讲述一切的时候,颜晓晨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样看着他,身子一直在轻轻地颤抖。

    程致远低声说:“…我又一次满身冷汗地从噩梦里惊醒时,我决定,我必须回国去面对我的噩梦。”

    颜晓晨喃喃说:“因为你不想再做噩梦了,所以,你就让我们做噩梦吗?”她脸色煞白,双眼无神,像是梦游一般,站了起来,朝着门外走去。

    程致远急忙站起,抓住了她的手,“晓晨……”

    颜晓晨像是触电一般,猛地惊跳了起来,一巴掌打到了程致远脸上,厉声尖叫:“不要碰我!”

    程致远哀求地叫:“晓晨!”

    颜晓晨含着泪问:“你从一开始,就是带着目的认识我的?”

    程致远不敢看颜晓晨的眼睛,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,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了个字:“是!”

    颜晓晨觉得她正在做梦,而且是最荒谬、最恐怖的噩梦,“你知道自己撞死了我爸,居然还向我求婚?你居然叫我妈‘妈妈’?你知不知道,我妈宁可打死我,都不允许我收郑建国的钱,你却让我嫁给你,变成了我妈的女婿?”

    程致远脸色青白,一句话都说不出,握着颜晓晨的手,无力地松开了。

    “你陪着我和妈妈给我爸上过香,叫他爸爸?”颜晓晨一边泪如雨落,一边哈哈大笑了起来,太荒谬了!太疯狂了!

    “程致远,你是个疯子!你想赎罪,想自己良心好过,就逼着我和我妈做罪人!你只考虑你自己的良心,那我和我妈的良心呢?我爸如果地下有灵,看着我们把你当恩人一样感激着,情何以堪?程致远,你、你……居然敢娶我!”

    颜晓晨哭得泣不成声,恨不得撕了那个因为一时软弱,答应嫁给程致远的自己,她推搡捶打着程致远,“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?你让我爸死不瞑目,让我们罪不可恕啊!如果我妈知道了,你是想活活逼死她吗?”

    程致远低垂着头,“对不起!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?对不起能挽回什么?我爸的命?还是我妈对你的信赖喜欢?还是我和你结婚,让你叫了他无数声‘爸爸’的事实?程致远,只因为你不想做噩梦了,你就要让我们活在噩梦中吗?我以为我这辈子最恨的人会是侯月珍,没想到竟然会是你!”

    颜晓晨冲出了门,程致远着急地跟了几步,却被沈侯拉住了。两人对视了一眼,程致远停住了脚步,只能看着沈侯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。

    靠着电梯壁,颜晓晨泪如泉涌,她恨自己,为什么当年会因为一时软弱,接受了程致远的帮助?这个世界,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,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,为什么她就像是傻子一样,从来没有怀疑过程致远?

    妈妈说爸爸死不瞑目,原来是真的!

    如果妈妈知道了真相,真的会活活把她逼死!

    这些年,她究竟做了什么?难道她逼死了爸爸之后,还要再一步步逼死妈妈吗?

    妈妈骂她是来讨债的,一点没有错!

    颜晓晨头抵在电梯壁上,失声痛哭。

    沈侯看着她痛苦,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劝慰她。他用什么立场去安慰她?他说出的任何话,都会像是刀子,再次插进她心口。

    甚至,他连伸手轻轻碰一下她都不敢,生怕再刺激到她。他只能看着她悲伤绝望地痛哭、无助孤独地挣扎,但凡现在有一点办法能帮到她,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。

    在这一刻,他突然真正理解了程致远,如果隐藏起真相,就能陪着她去熬过所有痛苦,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这么选择,即使代价是自己夜夜做噩梦,日日被良心折磨。

    电梯门开了,颜晓晨摇摇晃晃地走出电梯。

    出了小区,她竟然看都不看车,就直直地往前走,似乎压根儿没意识到她眼前是一条马路,沈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,抓住她问:“你想去哪里?”颜晓晨甩开他的手,招手拦出租车。她进了出租车,告诉司机去妈妈住院的医院。

    沈侯跟着坐进了出租车的前座,想着即使她赶他走,他也得赖着一起去。颜晓晨哭着说:“求求你,不要跟着我了,我爸爸会看见的!”

    一下子,沈侯所有的坚定都碎成了粉末,他默默地下了出租车,看着出租车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颜晓晨到了医院,从病房门口悄悄看着妈妈,妈妈静静躺在病床上,正在沉睡。她不敢走进病房,坐在了楼道里。

    刚才沈侯问她“你想去哪里”,沈侯问了句傻话,他应该问“你还能去哪里”,这个城市,已经没有了她能去的地方,她唯一能去的地方,就是妈妈的身边。可是,她该如何面对妈妈?一个沈侯,已经把妈妈气进了医院,再加上一个程致远,要逼着妈妈去地下找爸爸吗?

    颜晓晨坐在椅子上,抱着头,一直在默默落泪。

    沈侯站在楼道拐角处,看着她瑟缩成一团,坐在病房外。他却连靠近都做不到,那是颜晓晨妈妈的病房,不仅颜妈妈绝不想见到他,现在的晓晨也绝不愿见到他。

    十一点多了,晓晨依旧缩坐在椅子上,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。

    今夜,不但程致远努力给晓晨的家被打碎了,晓晨赖以生存的工作也丢掉了。在这个城市,她已经一无所有,除了病房里,那个恨着她,想要她打掉孩子的妈妈。

    沈侯盯着她,心如刀绞。如果早知道是现在的结果,他是不是压根儿不该去追查程致远?

    沈侯给魏彤打电话,请她立即来医院一趟。

    魏彤匆匆赶到医院,惊讶地问:“我真的只是两天没见晓晨吗?星期六下午去晓晨家吃晚饭,一切都很好,现在才星期一,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沈侯把一沓现金递给魏彤,“我刚打电话用你的名字订好了酒店,你陪晓晨去酒店休息,她之前已经熬过一个晚上,身体还没缓过来,不能再熬了!”

    魏彤一头雾水地问:“晓晨为什么不能回自己家休息?程致远呢?为什么是你在这里?”

    “程致远不能出现,我……我也没比他好多少!不要提程致远,不要提我,不要让晓晨知道是我安排的,拜托你了!”

    魏彤看看憔悴的沈侯,再看看远处缩成一团坐在椅子上的晓晨,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复杂,没有再多问。她接过钱,说:“我知道了。晓晨要是不愿去酒店,我就带她去我的宿舍,我舍友搬出去和男朋友同居了,现在宿舍里就我一个人住,除了没有热水洗澡,别的都挺方便。”

    “还是你想得周到,谢谢!”

    “别客气,我走了,你脸色很难看,也赶紧休息一下。”

    沈侯看着魏彤走到颜晓晨身边,蹲下和她说了一会儿话,把她强拖着拽起,走向电梯。

    有魏彤照顾晓晨,沈侯终于暂时松了口气,拿出手机,给程致远打电话,让他也暂时放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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