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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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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的,朝中一个小官,家中也算不上巨富。可沈蓉毕竟念书不小,便是瞧上了当时那个人,对她好,脾气也好,加之有表哥照看,日子过得也还美满。

    只不过唯一不好的就是,如今还没怀上孩子。

    沈蓉婆婆书香门第出身,性子倒是不错,但毕竟沈蓉年岁不小,自己儿子年岁也不小了,平日里有意无意也会念上两局,沈蓉在家里待不住,便会来盛明珠这里待着。沈蓉婆婆也不觉得儿媳整日里往娘家跑。

    毕竟定国侯如今权高位重,再加上侯夫人也怀孕了,让儿媳娶沾沾说不准很快也能怀上。

    这几日盛明珠也快要生了,沈蓉便在管府里头陪着,都是成了婚的妇人,两人也比从前有了更多的话题,总能聊到一起。

    “这些日子总觉得身子沉的厉害”,盛明珠躺在院里的摇椅上。从前大夫说,让生产前多走动走动,许多贵人家孕妇便总想着保养身体,可一直保养着,身子太柔到时没力气怎么撑得住那些个鬼门关。

    盛明珠每日总会总动上一个时辰,可这些日子身子太重,也实在是走不太动了。

    管平这日还没回来,盛明珠晒得有些热了,旁边金枝便让仆从拿了伞盖遮了起来,旁边沈蓉喝着冰水,盛明珠因为怀着孕,只能眼巴巴看着,一时又觉身上出了不少汗,便起身对着沈蓉道,“去屋内坐吧,这外头太热了。”

    沈蓉点了点头,又起身扶着盛明珠。

    两人便去了屋内。

    很快盛明珠又觉得小腹胀痛难忍,走了没几步到屋中,盛明珠脸色陡然变了,有一股拉扯一样的疼痛从小腹中传来,让她站都站不稳,只能慢慢依靠着门口的墙,腹部太大,也蹲不下去。沈蓉是个粗心的,先一步进了屋子,还未发现盛明珠的不对劲儿。

    还是后头给两人端着水的金枝往进走时,发现自家夫人不对。

    “夫人,怎么了?”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,去扶盛明珠。

    这一扶才发现,她整个额头都浸满了汗水,整个人敲上去汗岑岑的,又紧张道,“不是要生了吧?可太医说不是要等半月后,如今大人朝中没回来呢?”盛明珠如今疼的冷汗直冒,也站不起来,只哆嗦着唇,“去叫我娘来,去把我娘叫过来。”

    金枝忙点了点头,沈蓉这时候也发现了状况,连忙与金枝一起将盛明珠扶到床上躺着,又吩咐让太医稳婆赶紧赶过来,“还有,把侯爷也叫回来——”盛明珠抱着肚子,之前那一刻她还想着要不要叫管平回来。

    旁人家的夫人,尤其是高门夫人,没一个像她这样总孕期歪缠着丈夫。

    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欺负管平太过,可那又怎样,他就是她相公,若是她生产时,他不在,看不见她受的这份罪儿,日后想起来都觉得难受,金枝点了点头,又忙跑了出去。沈蓉是个没什么经验的,只在屋里头来回转圈圈。

    一会儿问盛明珠疼不疼,一会儿又安慰她没事没事儿的,片刻汗就出了一大片,好似如今生产的人是她一般。还好因着盛明珠快生产了,稳婆太医都被管平接回了管府,走也不过一会儿便到了。

    只不过她生的日子太突然,芸娘本说快到时便在管府等着,没想到这么突然。

    从盛府中道这儿毕竟要好些时间,等她到时,盛明珠都喊得嘶声力竭了。连忙进了屋里,又问稳婆怎么样,稳婆摇了摇头,“一指都没开呢,还早,只是这夫人太怕疼了,如今力气都好耗完了,怕是要等到下半夜,没什么力气了。”盛明珠额头一片可,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娘。

    芸娘摸着一旁的参汤,端着给她喝。

    盛明珠太疼了,摇了摇头,“喝不下。”

    “喝不下也得喝,不然怎么有力气生孩子”,女儿生产,芸娘心里头怎么能不紧张,如今这女人生产,可好比一道鬼门关,尤其她这么娇气,也担心,“从前总想让你早些生,好稳下来,如今你这般年纪,我却心疼的不行。”

    盛明珠咬着下颚,疼痛泛了上来,只能小口小口抿着参汤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管平白日处理事情,金枝虽是府中的人,可到底这里头闲人难进,也是好久之后才见到管平,匆匆忙忙说了盛明珠要生的事情,等再抬头时,自己侯爷已经没影儿了。

    连忙也跟着跑回了管府。

    管平心里也计算着自己妻子的生产时间,原本想着再早也要待月中了,没想到竟提前了这么久,又怕出什么意外。总之他越怕什么,脑子里就越能回想到什么,一时间又想起了之前在七王府看到的血腥场面。

    又想起江润言雪崩之后冷冰冰的双脚,一时之间只觉得胸口处被什么堵着,又想马上回到管府。

    行马速度再快,也需得半时辰才能到家。何况金枝来时与他不同,金枝坐马车来,更耽误会儿功夫,等管平到了家,天色已经全黑了。他如今什么章程也不知道,心里像被什么吊着似的,连忙往屋里头走。

    来来回回有丫鬟端着盆路过。

    盛明珠便拉住一个问,“夫人如何了?”

    这种场合见到侯爷本该行礼,可如今那边儿催得紧,丫鬟只虚虚行了礼,“稳婆和盛家太太正看着——说是要生了”说罢又连忙起身跑走。

    管平正在屋子外头,里头灯火通明,有女人撕喊的声音传了过来,一声声都好似声嘶力竭一般。里头又是含着疼,又是喊着不想生了。管平自然是着急上火,在外头踱步半天,里头门紧紧关着,不时就有声音传出来。

    刚才管平想进去,被外头丫鬟拦着,如今却怎么都撑不住。

    他心里急的冒火,直想闯进屋子,丫鬟却是不敢拦着他的,外头黄妈妈出来的,皱着眉头,这个以往和善的妈妈此刻便像个门神一样,冷冷挡着,又道,“侯爷啊,里头生孩子呢,您一个男人就别进去添乱了,省的出了岔子——”

    盛明珠孕期保养的好,胎位也正,如今生产安安顺顺,没什么问题。就怕出现什么岔子受什么惊吓变的不美了,黄妈妈自然是死命拦着想要进去的管平。本来还好好的,别他一进去,冷风一吹,或是什么的,反倒不好了。

    管平听黄妈妈说的,自然是更顾虑盛明珠的身体,不敢轻易进去,可听着里头一声比一声还大的喊声,脚步又不停的往里头的凑着,一时之间脑子都快炸开了,又有做不下来,只能在外头来来回回的走——还好这阵儿难碍的时间没有很久。

    很快便传来了婴儿的哭声,管平心里一松,正要往屋内榻。

    里头门开了,还隔着一道屏风,却还是有股浓重的血腥味。又有丫鬟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,管平心里一惊,连忙拉着一个问道,“夫人如何了,夫人还好吗?”

    毕竟忙了一整夜,谁都累,管平又好像突然从窜出来一样,那丫鬟一惊,盆就反倒在地上,顿时满屋子便像是被血水淹了一样,丫鬟忙跪在地上求饶。里头芸娘听见外头的动作,又看着丫鬟和女婿,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你先下去”,又吩咐起黄妈妈找人把屋子收拾一下,才对着管平道,“囡囡没事,如今正喝药。”

    管平对岳母拱了拱手,“我先进去看看明珠。”

    也没问是男是女,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个儿贵女。芸娘面上不说什么,心里头自然是满意的,便让开道,让他进去。里头盛明珠正躺着,管平进去,她满头青丝垂落,脸色没之前怀孕时那般红润,高起的腹部如今也变得平坦。

    唯独一张小脸衬在青丝里头,显得格外小,也格外苍白。

    心里头一阵柔软与心情,他很快上去,捧着她的脸。盛明珠有些疼,虽说刚吃了药,有些困,但也没怎么睡着,便半睁开眼睛,看着他,“你回来了?”许是之前撕喊太多,如今她声音有些喑哑。

    管平道,“早回来了,之前黄妈妈不许我进门。”

    盛明珠便嘟了嘟嘴,“我就说好像听见了你的声音。”罢了又道,“孩子呢?”她刚才太累,只听见了哭声,便一头撅了过去,如今才刚刚缓过来。

    一旁管平这才想起来,如今孩子是男是女,他还不知道呢,便看一旁伺候的人,问道,“是个公子还是小姐?”

    “恭喜侯爷喜得千金”

    那丫鬟有些紧张,起头进来时候侯爷便没问过孩子的事儿。毕竟侯爷如今而立之年,居然是个女儿,怕心里头不喜。盛明珠戳了戳他,管平便从那丫鬟手里接过了孩子,他自然是看见了那丫鬟的表情,不过也懒得回应。

    “你先下去,需要你伺候的时候在过来。”

    那丫鬟松了一口气儿,很快下去。

    管平手里头抱着孩子,刚出生的婴儿,还有些皱巴巴的,眼睛也没睁开,他眉头稍皱,觉得有稍微有些丑——不过很快小女婴便睁开了眼儿,这么小什么形状也看不出来,只那一双眼,黑的纯粹,曜石一般,直勾勾的望着管平眼底。

    顿时心便化成了一片,管平忍不住将自己的脸贴在她脸上。

    一旁盛明珠着急,也想抱女儿,刚想起身又被疼痛拉的皱了眉,抱孩子是没指望了,什么力气都没有,便对管平道,“你脸皮这么硬,小心把她碰坏了——”又道,“你把她往我这边抱,让我瞧瞧她。”

    她这个废了一天气力的亲娘,如今还没有看见女儿长什么模样呢。

    管平笑了笑,又将女儿凑过去,让她看,“很漂亮的小闺女。”

    盛明珠瞧见了,早先便听芸娘说过小孩儿刚出生皮肤总有些皱,可她这个皱的过份了,可到底母不嫌儿丑,费力亲了亲,又有些难受的躺在了床上。管平见她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,便让底下人先把孩子抱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如今还疼吗?”

    盛明珠点了点头,“疼的睡不着。”她已经很困了,可每次一睡着,就会被偶尔泛起来的疼痛又闹醒来。

    管平便拉着她的手,“那我陪你说话。”

    盛明珠点了点头,只是两个人没多说一会儿话,她就睡着了。管平看着睡熟的人,又帮她掖了掖被角,一旁奶妈在外头照看着,喂完奶又送了进来,管平便将女儿放在盛明珠枕头跟前,一晚上没睡,看着两人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管平闺女起的小名叫笙笙,不足三岁的孩子,在并州取大名是有些不吉利的。

    管平便也随了并州的规矩,一直没有给女儿记上大名。等到了闺女三岁的时候,朝堂上的事情也慢慢移交到了新帝手中。岳父一家还留在京城,管平接管了并州的事情,便带着一家过去小住。

    这一路就不是轻车从简的,带着女儿,一路都走的极慢,一路赏风景,一路走,足足行了十多天,才到了并州。

    管平本来是想买宅子的,可岳母说并州的老宅荒废着也是可惜,而且终归盛明珠住了许久,如今回了家,老宅子既然还在,也不想住到旁的地方,便请人收拾一番,很快一家人便住到了老宅子。

    原本盛明珠还想使人把原本盛府的牌匾换成管府,却被管平阻止了,“没什么,这老宅子意味很好。原本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吧。”盛明珠便笑了笑,又带着管平去了后头的湖边小筑。

    这处老宅也五六年没回来人了,不过到底盛家在这里也是名门望族,总会有人过来打扫。因此管平请来的人也只是稍微洒扫了一番,便能入住了。

    湖边小筑景致仍然和从前一般,管平也是来过的,看到这幅场景,不由就想起了两人初次见面,那时他怎么也没想到,那个小姑娘会成为他的妻子,会与他共度一生,如今在回到原点,这一切变好似一场梦一样。

    “时间过得真快。”

    盛明珠道。

    总觉得自己还在十四五那年停留着,如今孩子都三岁大了。又回头看着管平,“正房那屋原先是宋氏住的,我不大喜欢她,也不想搬过去。你若喜欢,你白日去那里住着,我还想住这里。”

    看似通情达理,实际便是告诉管平,这湖边小筑,你爱住不住。

    管平舍不得妻子女儿,自然留在这里,何况正房还不都是主子说了算的,他说这里是正房,这里就是正房。

    “笙笙呢?怎么回来就没见到人影?”盛明珠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管平也没瞧见她,到底是在自己府里头,又有那么多下人看着,也不担心,“许是金枝带出去哪儿玩了吧?”盛明珠就有些不大乐意,“就你不收拾她,如今才三岁多,天天就知道闹,前几天都快爬树了,没见过这种小姑娘?”

    管平看着她,沉默着不说话。

    盛明珠抬眉,不满道,“你看我做什么,我小时候便是调皮,也没有三岁多就爬树。我还怕伤着自己个儿,我七岁时才学的爬树。”

    管平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笙笙今年三岁,还没有大名。

    她有个十分漂亮的娘,脾气有些不好。但她有个好脾气的爹,每每娘发脾气的时候总会过来保住她,不让娘打她。但是她还是不大喜欢她爹,因为每天晚上,她想跟娘一起睡,总会被她爹无情的拎出来。

    平常温柔的爹爹,这时候就显得特别冷酷无情。

    笙笙还有个考了状元的姑姑,如今在并州做县太爷——每每都会来家中看她,然后教她读书。笙笙没念过书,年纪小,总归对新鲜的事物都有些格外的热情。

    这时候管平不知从哪儿拿过来一支笔,很小巧的笔,上头还雕了一只兔子,“笙笙,你小姑姑从前便是三岁起读的书,如今十七已经是我大魏头一个女状元了。笙笙,你既然要读书,想考状元吗?”

    笙笙还记得小姑姑回来被众人环绕的场景,小小年级便喜欢被万众围观的小姑娘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管平也点了点头,“既然有了目标,便要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。既然决定了要读书,你就是大姑娘了,从今以后,也不该每天都缠着亲娘,知道么?”

    笙笙自然知道,大了的姑娘不该每日缠着娘的,她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然后她就后悔了,因为自从她点了这个头之后,日后的夜里,就再也没有抱过她娘睡觉了。很久以后,她才知道——她爹是个骗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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